摆地摊重新创业
陶金发的汉正街轨迹
1982年,21岁,从浙江农村来汉正街摆地摊,一年赚几百元,贴补八口之家的费用。
1988年,从亲戚处借了3000元交了订婚的彩礼钱,与绍兴姑娘金美香结婚。
1992年,在汉正街结识年过七旬的孤寡老人,两人亲同父子,对方将自己2平方米摊位让给他,从此结束流浪摆摊的命运,人生开始转机。
1994年,成为台湾某饰品公司湖北代理商,开始高端饰品业务。其在汉正街的经营面积从2平方米扩大到13平方米,然后至50平方米。
2001年,搬到汉正街武房1号楼塑料玩具和
2002年,南下广州,兼职广州一饰品公司的国内销售部经理,年薪27万。2年后回到汉正街与妻子重操旧业。
2008年6月,重新装修一楼400多平方米铺面。
2008年12月底,重新改造和装修完毕二楼400多平方米展示厅。
2009年2月2日,牛年开张营业。
2009年2月5日,汉正街大火,约1000平方米的仓库和铺面化为灰烬。
2009年2月9日,重新在汉正街摆地摊。
2月5日汉正街大火烧了2000多平方米,其中饰品大王陶金发损失最大,约1000平方米商铺、仓库化为灰烬。陶金发在汉正街26年打拼积累的千万资产转眼间灰飞烟灭,重新回到人生起点,再次沦为汉正街的地摊小贩。
凌晨起床马路占摊位
昨日凌晨2时,汉正街大火受灾户陶金发的几个员工努力睁开疲惫的双眼,踏着夜色,赶到失火大楼附近占地摊位,结果大吃一惊:狭窄的道路两旁早已睡了许多横七竖八的占摊人。
2月5日,汉正街武房1号楼塑料玩具和工艺品市场发生大火,一至三楼全部烧尽,过火面积达2000平方米,陶金发约1000平方米的铺面和仓库毁于一旦。
因大火后无处经营,不少受灾户和附近商贩开始在马路上摆摊。陶金发一家也加入这支摆摊大军。
两个小时后,天还是黑沉沉的,陶金发的妻子金美香和儿子起床,和其他40多个员工一起手提肩挑,拿着从废墟中用手刨出的耳环等饰品,在早前占的狭窄摊位上摆开。因为地盘,他们和旁边的摊贩吵了起来,对方甚至还动手打他们21岁的儿子。
这是陶金发家第三天开始这种地摊生活,每天从早上4时摆到晚上7时。生活给中年男人陶金发开了一个大玩笑。26年前他为讨生活,一贫如洗来汉正街摆地摊,终至资产上千万,一场大火又将48岁的老陶打回原点,他又重新沦为地摊小贩。
昨日正午,气温上升至29℃,阳光下的汉正街人潮涌动,更热。武房1号楼烧得黑黢黢的外墙边,几十个工人正小心翼翼拆除被烧坏的门窗。
隔离板外,操着不同口音的人川流不息,经常有骑摩托车者在人流和三轮车的夹缝中动弹不得,不耐烦地使劲按喇叭。他们的头顶上,蜘蛛网般的电线搅在一起。不时有商户和过往的行人翘首远观,小声感叹,“哟,都烧穿了。”
金美香和员工一直守着地摊,她偶尔直起身子,别过脸去,悄悄擦拭眼角的泪。
带着梦想闯荡汉正街
1978年,浙江绍兴县孙端镇许家埭村的陶金发,初中毕业。因家里兄弟姐妹5个,上面还有老奶奶,全家8个人吃饭,负担很重,他开始到远在10公里外的绍兴冷冻厂批发棒冰卖,贴补家用。
与此同时,1979年武汉市硚口工商局向103个返城青年、城市无业人员核发了103张工商营业执照。他们成为武汉第一批闯市场新路的探索者。这年武汉决定恢复发展个体经济,批准硚口区重新恢复、开放汉正街
小商品市场。这条狭窄的汉口小街,冲破几十年计划经济的桎梏,成为中国探索市场经济的试验场之一。
1982年,21岁的陶金发满怀梦想,揣着母亲借来的1000元钱,跟着一位老乡来到汉正街,成为第一拨到汉正街淘金的外地商贩。因无合法执照和固定摊位,他在汉正街四处流浪摆地摊。
年轻的陶金发从老家购进牙刷、网兜等
贵人相助人生现转机
摆了多年地摊,陶金发一直在为生存而奔波。直到1992年,他结识了一位当了15年兵后又坐了13年牢的王姓孤寡老人,人生开始了转机。
陶金发和老人情同父子,有什么事就跟老人商量、请教,一家人和老人吃在一起,唯一的儿子也由老人一手带大。几年后老人将自己2平方米摊位让给陶金发,自己悄悄离开了汉正街,从此音讯全无。
老陶到处托人找这个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,无果,这让他感恩之余颇有些伤感。自此他结束了流浪摆摊的命运,利用这2平方米的铺子做耳环、项链、头花等饰品生意,陶金发的经济开始好转。虽然这都是一些低端的产品,进价一毛七八的耳环卖两毛五,但一年纯收入三五千元。
1994年在广州进货时,陶金发经人介绍认识了生产某品牌高端饰品的台湾老板,取得该饰品的湖北代理权,开始了从低端饰品到较高端饰品的业务转型。一对耳环进价10元,卖出15元,利润高达50%,他的生意更上一层楼。
这一年,农民出身的他开始坐飞机来往武汉和广州。一张飞机票六七百元,费用相当于普通工薪阶层一个月的工资,这令陶金发甚为自豪,“那时坐飞机是很荣幸的事,在汉正街的商户中能与台商接触的也很少。”
随着合作的深入,老陶的生意逐步扩大,其经营面积也相继从2平方米、13平方米扩大到50平方米。财富增加同时,他还从台商身上学到了做生意的最大资本,即做生意要讲诚信,此外还学会了如何做人以及处理上下级关系。
汉正街的商业氛围启蒙了陶金发的商业智慧,而他和众多商户的努力,为汉正街乃至武汉这座城市注入了新的商业精髓。
老陶的名气开始在汉正街响亮起来。因他的诚信和为人,不用付钱,他可在整条街上赊货。生意越做越顺手,钱也越赚越多,几年下来老陶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。2001年,他搬到武房1号楼,直到火灾爆发前,他在汉正街租的商铺面积达1000平方米,资产上千万,成为汉正街首屈一指的饰品经营大户。在全国饰品界,提起他的名字,大家也不陌生。
“他的故事可以写本这么厚的书”,同是汉正街商户的许春陆夫妇对本报记者两手比划着,“一尺多高”。
遭巨变一昼夜粒米未进
半年前,老陶将一楼400多平方米的铺面重新装修了一番。两个月前,他又将二楼400多平方米的展示厅重新改造和装修完毕。这次大规模翻修,前后花了百万余元。“把形象搞好,希望生意做得更大”,陶金发雄心勃勃,希望把汉正街的饰品市场带动起来。
2009年2月1日,正月初七,金美香带着工人从浙江老家回到汉正街。第二天,他们选在吉利的日子初八,装修一新的铺面开张营业。
2月5日,约上午9时,店铺经理、陶金发的侄子陶老二正在与三个小组长开会,楼下急急忙忙跑来几个员工,“大楼起火了!”
陶老二马上下楼,发现火势来自隔壁的红太阳礼品商铺。2001年搬到武房1号楼后,生意做大了,陶金发仍然感觉像是走在钢丝绳上,火灾一直是悬在他们头顶上的一把剑。为防止电线老化,他把店内的电线换了3次。
就在汉正街的大火悄悄蔓延时,在浙江老家的陶金发,全然不知大火正在吞噬他在汉正街26年辛勤打拼下来的财富。
约9时40分,陶金发接到妻子的电话:“隔壁起火了,我们家现在还没事。”接到电话,陶金发没太在意,还在电话中安慰妻子:“消防车都到了,就没什么事,你放心。”老陶以为是一场小火,和过去曾经发生的火灾一样很快就会过去。
不到两分钟,妻子的电话又来了:“不行了,火烧得越来越大,我家也烧着了……”此后一个小时内,妻子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,形势似乎越来越不妙,电话那端妻子伤心大哭。10时30分,老陶决定飞回武汉。
下午5时许,老陶下了飞机,急奔汉正街。华灯初上,夜幕下武房1号楼面目全非,周围浓烟滚滚。看了一眼,老陶掉头就走,他实在看不下去,朋友搀扶着伤心欲绝的老陶默默离开。
大家默不作声,老陶一直坐着发呆,不说话,默默抽烟。此后,他一天一夜粒米未进滴水未喝,每天晚上难以入睡,迷迷糊糊睡到凌晨两三点就再也无法合眼。
忙经营自救欲东山再起
得知老陶损失惨重,火灾第二天,绍兴老家一家银行马上派人前来武汉,安慰老陶重整旗鼓东山再起,并承诺给予400万元的支持贷款。
老陶的手机也开始不停地响起来,生意伙伴们给他鼓气。虽损失惨重,心力交瘁,受灾的老陶一家开始抹着眼泪盘算着如何从头再来。
铺面没了,一些工人没地方住,他在武汉买的房子住不下全部工人,他在外面再租了3间房,把45位员工安顿了下来。这些员工跟着老陶已经七八年,尽管生活艰难,但都不忍离去。
火灾第四天,金美香开始带着工人在外摆地摊,以维持大家的生活开支。其中一个员工在外摆了一天的地摊后,声音喊得有点嘶哑,老陶不让她再去了。昨晨5时她自觉起床,帮着洗刷从灰烬里刨出的饰品。
为寻找陶金发,10日和11日,本报记者通过各种渠道和在市场搜寻,终于获得他的电话和行踪。遭受人生巨大变故的老陶给记者发来短信:“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,等我重新站起来再说吧。”直到11日晚10时30分,他才有时间和心情坐下来接受本报记者的专访。重温过去的岁月,满脸憔悴的老陶不时开心大笑。
这些天,老陶等受灾商户慢慢振作起来。他们聚集在一起,自发成立了受灾商户自救小组。尽管在汉正街有伤痛,老陶还是希望在这里东山再起,“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。”
11日,紧挨着武房1号楼的源强电子商城大楼处,金美香和陶老二在一楼一间约60米长的黑暗仓库前停了下来,两人比划着尺寸,商量着把这里装修成临时过渡店铺。因为这几天一直在火堆里刨还没烧完的东西,他们的手像掏煤工人一样漆黑。
高高瘦瘦的金美香告诉记者:“要赶快找个地方把店面撑起来,否则不到两个月,我的客户全部被人抢走了,想东山再起都不可能了。”
正在走出阴影的老陶告诉记者,他有两个愿望,一是希望政府早点把已烧毁的市场重新整改好,好让他们重新开张营业,如果一时难以成行,也希望能找一个过渡的场所,“只有经营才能自救,一点时间都拖不起。”
昨日零时,接受完采访,老陶消失在汉正街的黑夜中。沿路依然还有小商贩在忙着生计,再过4个小时,老陶也将加入这个人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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